“你能相信一位曾被医生宣判‘没用的’孩子,现在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绽放光彩吗?”看着依偎在身旁的李想,杨建英笑着说:“我之前也不敢相信。”
因患有先天疾病,李想刚出生就被诊断为唐氏综合征,俗称“唐宝”。满月的时候想爸爸拿着检验单,满脸愁云,不知该如何告诉还沉浸在母子情深中的杨建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后,一起商量:“要不就先瞒着想妈妈吧!至少,等她身体恢复些再告诉她。”
想想一个半月的时候,纸包不住火,杨建英还是见到了那张化验单。不肯相信的她立刻带着孩子来到医院再做检查,两周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特需门诊里,医生告诉杨建英,这个孩子以后可能会变聋、变哑、变痴……总之,孩子“没用的”。如五雷轰顶,杨建英在医院抱着不足两个月的想想瘫倒在地。歇斯底里、万念俱灰,在得知结果的一个月里,她不知如何面对,最坏时,杨建英也想过“轻生”。
“这是我的孩子,我绝不能放弃!”痛定思痛后,杨建英收起泪水与伤心,她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表面一切都云淡风轻,只有心里清楚,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脱下鞋子接雨水
小时候的想想,矮矮的、瘦瘦的,像只小猴子。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想想从小就是个“皮孩子”,喜欢玩,喜欢观察,热爱大自然。一年级的时候,教室外下起了雨,想想觉得这么多水都浪费了,他就脱下鞋,伸出窗外接雨水。
二年级的时候,想想来到浦东新区辅读学校,开始接受特殊教育,因为学校离家远,当时想想都是在车里睡回笼觉,甚至有过爷爷裹着被子抱想想进教室的经历。最初的想想娇气、调皮,是整个学校出名的“捣蛋鬼”。
2014年,10岁的想想第一次接触到了特奥运动,学校在个训课中增加了体操训练的部分,虽然是竞技体操,但课上只教授一些简单的基本功。懵懂的想想每天跟着老师一起练习,也没有发现这门“新课”有什么不同,只是单纯觉得很开心。
一次,体操奥运冠军李小鹏来学校看望孩子们,操场上,他为大家展示了体操中鞍马项目的动作。展示完后,他问围坐在前面的孩子们,谁想试试。想想高高地举起手,在李小鹏的帮助下,李想撑在鞍马上,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妈妈,我喜欢体操,我想好好练习体操练习一个月后,妈妈和李想来了一次认真的“对话”。
“我想要让他知道,体育这件事要认真对待,如果他想要做,我们就全力以赴。”妈妈希望想想从小就有为自己目标努力的意识,得到了想想肯定的答复后,妈妈、教练、班主任开始为李想的体育之路保驾护航。
“一个动作学不会,没关系,我们拆成3个动作,慢慢练,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拆成5个动作。”在学习体操这件事情上,杨建英很“想得开”,她觉得孩子学习虽然很慢,但是在进步。
虽然特奥体操相较普通体操难度较低,但是吊环、鞍马、双杠这些项目都是需要实打实的力量基础。练习中,李想的双手布满老茧,某个训练场上的双杠生锈了,李想却还在坚持,等结束后发现两个手掌上全是沾满铁锈的水泡。为了能尽快恢复,大夫要挑开水泡让它结痂,想想忍着痛挑破一颗颗水泡,医务室里除了妈妈,大家都走出房间,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景,没想到第二天,想想手上缠着纱布又出现在了训练场。
“心智障碍的孩子看到目标,会一往无前地向前冲。”2015年,11岁的想想在洛杉矶世界夏季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夺得了人生第一块金牌——鞍马冠军。比完赛满脸疲惫的想想直到被带到冠军领奖台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得了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想想伸开双臂,挺直腰板,两眼闪烁着热烈、自信的光。
室外的颁奖典礼上,妈妈戴着墨镜,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从墨镜下滚烫地流出。“那一刻我知道,这块金牌对孩子的意义有多大!”
原来冰上是可以飞的
2016年,想想在体操项目相继夺得多块金牌后,开始尝试新的项目——速滑。因为害怕摔倒,想想最初有些抗拒上冰,“妈妈,我在冰上好慢啊。”体会不到冰上乐趣,想想有些沮丧。直到想想在飞扬冰上文化中心参加了一次活动,奥运冠军杨扬牵着他和其他小伙伴的手绕场一周的时候,想想才发现:在冰上,竟然能这么地自由!
“妈妈,原来冰上是可以飞的!”想想爱上了在冰上驰骋的感觉,速滑中带起的凉风吹在脸上,他觉得舒畅极了。这之后,想想不再抗拒上冰,虽然依旧害怕,但是他克服心中恐惧,因为自己有了目标:去参加冬季特奥会。
2017年,李想来到韩国参加速滑比赛。决赛中,想想在过弯道的时候摔倒失误,整个人呈后折叠状狠狠地摔向赛道旁的护栏。冰刀割向自己的后背,李想没有迟疑,立刻起身继续追赶。赛后,裁判立刻把他送到妈妈身边,交代要赶快检查后背,怕有割伤,好在比赛服都是防割材质,想想的后背只有一道深深红印子,没有出血。因为摔倒错失金牌,李想闷闷不乐,情绪低落。“爸爸,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拿到金牌。”从韩国飞回来的想想见到爸爸就扑了上去,哭着说自己没有表现好。爸爸搂着想想安慰说,他已经很勇敢、做得很好了,在爸爸心中,想想就是冠军。
杨建英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想想心理上的波动,她认为特奥运动是为了让孩子们享受快乐,增加自信、走向社会。夺金固然好,但不能太执着,所以她时常会和想想聊天,交换想法。在今年上半年全国特奥会足球赛中,因为赛制要求,李想只参加了个人赛,无缘团体赛,有些不甘心。杨建英就开导他,无论参加什么项目,他都代表上海队,服从安排为团队争光,这才是最了不起的事情。
无论大小比赛,想想的家人都会给予他最温暖的支持和鼓励。陪伴训练、赛前疏导、现场观赛……从想想决心走体育之路起,杨建英就很少缺席孩子的比赛,很多时候更是全家上阵,一起为他加油。
养育,是相互滋养
运动让想想变得开朗和自信。杨建英说很多时候,和想想在一起并不是“我们”在教他什么,而是他在教“我们”。杨建英举了个例子,比如教练让想想第二天去集训,但是时间和弟弟上学冲突了,妈妈就问教练是否可以晚点到,想想却直接说:“妈妈,你可以让爷爷送我啊。”
“遇到困难先想解决办法,而不是先想后果。”李想的乐观和执着,和家庭教育分不开。妈妈杨建英作为家庭教育的灵魂人物,始终认为教育要有方法、有阶段地推进,因材施教才能事半功倍。想想虽然心智有天然障碍,但是他单纯、听话、能吃苦,在教育想想的时候,杨建英会引导他明是非,让他理解自己的优点和短处。
“养育,不是索取回报,而是一场相互滋养。不管他是美还是丑,不管聪明还是愚笨。用我们的爱包围他,温暖他。”在7月20日全国特奥日的上海论坛上,杨建英面向直播台前的观众,分享了自己的教育心得,她想给所有家有“唐宝”的父母们一些鼓励,希望那些和李想一样的“唐宝”们都能快乐成长,走入社会。
李想说自己接下来打算先准备10月的全国特奥会,然后备战来年的世界特奥会。“不训练的时候会做什么?”“做点心、唱歌、拍抖音……”李想今年18岁,除了运动员身份外,他还是浦东新区辅读学校的一名中职学生,正在学习中式面点。“我喜欢给大家做点心,也喜欢和大家一起运动,我最爱自己的家人,最感谢我的妈妈,我希望她永远年轻漂亮。”说话间,想想还抱着妈妈亲了一口……